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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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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章

晴簫來不及與那少年廢話,只好抱著鹿厘找了家鎮上的客棧,安置下來。

昏迷中的鹿厘小小一個,縮在被窩裏,額頭不住冒著冷汗:“不...不要!不要過來...”

晴簫的心像紙被揉成一團,攤開來是皺巴巴的,走上前握住他的手,溫聲道:“不要怕,姐姐在這兒呢?”

似是感應到她的溫度,鹿厘原本緊張的面容逐漸平靜下來,終於安穩睡著。

晴簫放心不下,直守他到天黑,守得自己也犯困,遂點起油燈坐在桌旁,單手撐著額頭入睡。

“吱”地一聲,窗邊木窗被推開的聲音響起。

晴簫警覺地睜開眼,便見到窗戶被推開了一條小縫,一個黑乎乎的身影正打算攀進來。

拿起桌上的杯盞,晴簫手一揚扔了過去。

眼看著要爬過窗戶的人冷不丁被砸到,“唉喲”一聲,便向後仰去,幾欲墜下樓。

這一聲晴簫才聽出來,正是白日裏的那個小少年,忙移步到窗邊,靈力化作白練勾住已經下落到一半的少年,手腕用力將他拉上來。

少年好不容易在窗臺上站穩,對上月光下晴簫一張美艷絕倫的臉,心神晃動,腳下打滑,搖搖擺擺向前撲去。

晴簫忙下意識接住,二人摔做一團。

倒在地上的瞬間,晴簫似乎意識到哪裏不太對勁。

哪有男孩子的胸膛那麽軟?

擡起頭,正對上小叫花一張黑乎乎的臉,晴簫眉頭蹙起。

渾然不知被發覺的小乞丐雙手環胸,抱住被撞得生疼還尚在發育的前胸,兇巴巴道:“看什麽看?沒看過美男子啊?”

“你是女的?”晴簫毫不留情地拆穿她。

燈光下小叫花的臉色霎時間變了,似是想到晴簫發現的原因,又紅了臉:“是又如何,與你何幹。”

她小小年紀,打扮成這般模樣,定是有什麽隱情,晴簫打開房門換來小二叫了幾道熱菜,才坐到她對面:“我對你的身世沒有興趣,只是不知你跟鹿厘是如何相識的?”

“就那樣唄。”才很快就上來了,少女順理成章地坐下來扒拉著菜盤裏的油葷,絲毫沒有客氣,大大咧咧道,“我叫魚兒,沒有大名,就是這棲梧鎮上的一個小乞丐,你那弟弟心善,動不動愛給我們這些路邊的小討口施舍,一來二去我就認識他了,只不過他不認識我......”

她即便嘴裏包著飯,說起話來也滔滔不絕,晴簫打斷道:“那今日之事,是如何發生的?”

“說來話長。”魚兒擺出一副說書人的姿態,“我也是今日見那道士出手,才知道你這弟弟是鹿精,那道士想要搶奪他的內丹來修行,鹿厘又打不過,便被打成這樣了。”

晴簫從她這裏得知來龍去脈,萬萬沒有想到今日竟是如此兇險,霎時間眉眼沈下來:“你可知那道士去往何處?”

魚兒正拿饅頭擦幹凈盤子上的油,往嘴裏不住地塞,眉毛都沒擡一下:“已經被我一刀插心窩子上戳死了,屍骨無存。”

晴簫眉頭挑了挑,有幾分難以置信。

“你別這樣看著我。”魚兒被她一雙灼灼桃花眼看得不大自在,扭過頭去,“我們這些乞討的,哪天不是搶人腳底下的飯吃,沒點拳頭功夫,怎麽可能活到今天。”

說得也是,這話晴簫倒是認同,且這魚兒看起來比旁人機靈得多,定是有她想不到的法子。

吃飽喝足,魚兒滿足地打了個嗝,癱在椅子上這才想起正事:“不過有件事告訴你,你可得自己想好辦法。”

“什麽?”晴簫莫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。

“那個...”魚兒想了想說法,拿手在空中比劃著,“你們妖怪應當都有內丹是吧?就是一顆圓圓亮亮的東西,我看見鹿厘為了不讓修士得逞,便把內丹自己捏碎了,吐了不少血,五腹六臟都要嘔出來般...”

覷到晴簫的神色愈發凝重,她閉上嘴沒有再說話。

方才情急,晴簫並未註意到那麽多,此刻聽了魚兒的話,晴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邊,伸手在鹿厘的靈海裏探了探。

果真沒有妖怪該有的內丹。

難怪他睡了一整日,都尚未醒來。

魚兒走過來,跟著跪坐在床邊,低聲道:“他...是不是活不下去了?”

如同即將枯死的樹木一般,看似平靜,實則毫無生機。

“不會。”晴簫飛快打斷她的話,“我會讓他好好活著。”

床上一直熟睡的鹿厘似是聽見二人的聲音,晃晃悠悠睜開雙眼,看向床邊:“姐姐...”

又將目光投向少年:“魚兒...”

魚兒別過臉去,一幅負氣的樣子。

哼,活該,叫他自毀內丹,這下可好了,怕是大羅神仙都難治。

餵鹿厘喝了些粥,他便又再次睡去,晴簫面色凝重,一張白皙明亮的臉在燈光下忽明忽暗,她坐在桌邊,突然出聲道:“魚兒,我有件事要拜托你。”

雲澤現在鹿厘肯定是回不去了,一個沒了內丹的妖怪在那裏,不知道得被欺辱成什麽樣子,晴簫卻也不能日日到下界來保護他,如今能依靠的,便只有魚兒一個。

她從掌心變幻出一大袋銀子,塞到魚兒手裏:“內丹的事,我會想辦法,這些時日,便勞煩你幫我照看好他,就當是讓他體會一下普通人的生活,若有急事,便用傳音鏡找我。”

魚兒從未見過這麽多的銀子,絲毫沒有被人拿錢羞辱的不忿,反倒掂量了下手中的銀兩,輕快道:“你放心,這事我一定辦好。”

只要有銀子,天底下怎麽會有行不通的事,只怕神仙是不知道,這一大袋銀子,夠她這種小乞丐吃上幾輩子。

再說了,她當沒了內丹是多大的事,不過是當不了妖怪罷了,只要有錢,做普通人不照樣快活似神仙,有什麽好操心的。

晴簫倒沒她這麽想得開,心事重重,連夜趕回天宮。

子夜時分,月亮高高照在正空中,整片天空澄澈得沒有一絲細雲,晴簫小心翼翼地推開萬星宮大門,見到守在庭院中的黑色身影時,不經意嚇了一大跳。

她發絲淩亂,衣衫角也沾了些露水,像是匆匆歸來,雲開原本也只是剛剛回宮,霎時間眉頭擰起:“做了何事?”

方果早已與晴簫串好供,於是她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:“從命格星君府上回來。”

命格星君,雲開第一反應想到的便是那本命簿。

除了她在司命門的那個好姐妹,似乎也沒有旁人能搞到那種東西。

雖然夜色昏暗,但晴簫還是能感覺到,他的臉又再次黑下來。

若是往日,晴簫還能裝傻想法子糊弄下去,可今日她也沒那種心情,累了半日,她有氣無力道:“若無事,在下便告退了。”

雲開站在原地抿著唇,任由她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,一言未發。

他倒要看看她還能折騰出什麽姻緣來,有一條紅線他便斬一條,有兩條他便斬一雙。

夜風襲來,晴簫冷不丁打了個哆嗦,裹緊身上單薄的輕紗,加快回屋的腳步。

雖是睡得晚,晴簫心裏掛念著鹿厘內丹的事情,卻還是一大早便愁醒了,躺在被窩裏發呆。

她該何處去找顆內丹來彌補給鹿厘裏,晴簫越想越焦灼。

自己的肯定不行,倒不是晴簫小氣,只是如今她是仙鹿厘是妖,他的小身板未必撐得住突如其來的仙氣,還是找尋個同為妖類的內丹來妥當。

可上哪兒找那麽大方的妖呢?

晴簫左右想不出來,準備去套童芝的話,他在天宮呆了這麽多年,法子總是多些。

和往常一樣,童芝無事的時候便在雲池邊的廊下曬太陽看書。

小心翼翼地走過去,晴簫小聲道:“童芝?”

“嗯?”她這般模樣一般就是有事相求,起初童芝還會因為被美人搭話受寵若驚,如今已是見怪不怪。

晴簫自是不能直接將鹿厘的事告與他,直截了當道:“你可知天宮之中,何處能找到適合妖類修煉的內丹?”

童芝只當她是幫哪位往日的妖怪好友問的,頭也不擡:“要說妖丹,自是煉丹的太上老君處最多,只可惜他是個摳門的人,一般誰也不給。”

“這樣啊...”晴簫接著問,“還有哪兒呢?”

“喏。”童芝目光朝旁邊萬浪翻滾的雲池看去,“還有這雲池裏。”

“雲池?”晴簫不解,“怎麽會?這裏面不全是雲嗎?”

“你這便是只知其一了。”童芝合上書,站起身來,“雲池表面是雲,其下一層結界,裏面卻是自最高的穹空之下流來的天泉,亦有萬千奇珍異獸孕育其中。”

晴簫聽得目瞪口呆,緊緊盯著腳下隨風湧動的雲海,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等奧秘。

“只不過。”童芝見她似乎真的意動,好心提醒,“雲池下的兇獸,不是你我之力便可以抗衡的,只要你不慎被其中的怪物咬上一口,其他的兇獸便會蜂擁而至,一人一口,怕是連骨頭都不剩。”

童芝從不說大話,晴簫自是信服,正打算問他還有沒有別的路子,突然一道劍光錚錚而來,打破二人之間的對話。

晴簫躲開那道劍光,看它眼熟得很,回過頭去,果真是雲開不知何時出現,手中是那把清澈淩厲的玉劍。

劍的主人眉目冰冷,雙眸寒得如同冰窟般,緊盯住晴簫。

又在發什麽瘋?晴簫不理他,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把玩。

雲開面色驀地冷下來:“你手上是什麽?”

“一個小玩意兒而已。”晴簫對他愛答不理,“與你何幹。”

“給我。”他伸手道,眸中是層層翻滾的暗湧。

晴簫將那玉佩往空中一拋,又漫不經心地接住:“我的東西,憑什麽給你?君上倒是給個正當理由。”

“你,不,配。”這三個字,仿若是他用盡力氣,從牙縫裏擠出來的。

晴簫一楞,火氣頓時冒出來:“就是我不配,也不幹你的半分事,這東西我就算是扔了毀了當了賣了,萬般作踐,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。”

來天宮這麽久,她一直提醒自己,眼前的人是一尊大佛,惹不起躲得起,大不了偶爾服個軟也沒什麽。

可雲開方才說話的模樣,叫晴簫想起幾百年前,有個叫婉娩的凡人女子也是這樣,眼尾上挑,似笑非笑:“一個不知何處來的落魄女子,竟想憑著一枚玉佩見太子殿下,你配嗎?”

雲開不管她在出什麽神,五指溫潤的右手往前一伸:“拿來。”

二人站在雲海邊上,往後的雲池,無邊無際,萬般霞蔚,夕陽時分,金光閃閃,帶著能夠感化眾生的光芒。

晴簫冷笑一聲,握著玉佩的手用力往空中一擲,那快瑩白的玉石便不知飛向何處去,消逝於天際線中,淹沒於雲海中。

她雙手抱於胸前,嗤笑一聲:“仙君如此想要,還不快自己去尋,這雲海裏萬般奇珍異獸,若是慢了半分鐘,興許就被哪只異獸吞了。到時候可別怪我小氣。”

說罷,便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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